夜幕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，缓缓覆盖住整座城市。写字楼的灯光次第熄灭，最后一盏属于铭威律所的，也在许青棠合上电脑时暗了下去。
她走出旋转门，晚风拂过，吹散了几分西装革履带来的紧绷感。回到公寓，第一件事便是换下那身象征着专业与严谨的深灰西装套裙，随手将其挂在衣架上。镜子里映出的身影，还带着几分职场的锐利，直到她从衣柜深处翻出那条正红色的闪片长裙。
丝滑的面料裹上身体，随着动作流淌出细碎而耀眼的光芒，仿佛将整片星空都穿在了身上。许青棠解开一丝不苟的低马尾，长而卷的波浪发披散下来，瞬间柔和了脸部的线条。她对着镜子，用卸妆棉轻轻拭去脸上那层恰到好处的淡妆，随后拿起眉笔、眼影、口红，一步步勾勒、晕染——眼线微微上挑，带着几分不羁；唇色是明艳的正红，与长裙交相辉映。
抓起车钥匙，引擎发动的瞬间，仿佛变了一个人。四十分钟后，“HIGH”酒吧的霓虹招牌在前方闪烁，震耳欲聋的音乐隔着车窗都能感受到。
许青棠推门而入，震耳的鼓点瞬间将她包裹。她熟门熟路地穿过舞池，来到吧台前，对着酒保扬了扬下巴：“一杯鸡尾酒。”
酒保笑着应了，很快调好了一杯色泽艳丽的鸡尾酒推到她面前。许青棠指尖捏着杯脚，轻轻晃动，目光随着劲爆的音乐在舞池里游移，身体也不自觉地跟着节奏微微摆动，白天积攒的压力仿佛正随着汗水一点点蒸发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清朗的男声在身边响起，带着几分熟稔：“青棠姐，也在呀。”
许青棠侧过头，看到江虞站在旁边，他刚从外面进来，额角还带着一丝夜风的凉意，身上是与白天在悦熙娱乐见到时不同的休闲装，少了几分处理人事时的疏离，多了些年轻人的清爽。
许青棠指尖刚搭上酒瓶，准备再添一杯，眉梢微挑，红唇弯出抹明艳的笑：“哟，江大帅哥。”说着朝酒保扬了扬下巴，又点了两瓶酒，拍了拍身边的吧台凳：“来，坐。”
江虞应声上前坐下，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杯壁，就被许青棠推过来的酒液撞出点暖意。他抿了一口，抬眼看向她：“青棠姐，今天怎么来这了？”
许青棠仰头灌下大半杯，喉间滚动的弧度被灯光映得格外清晰。她放下杯子，眼尾带着点酒后的微醺红：“下了班过来松快松快。”说着把酒瓶往他面前推了推，“自己倒。”
江虞依言又满上一杯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细痕：“巧了，我也一样，下了班就直接过来了。”
“最近悦熙那边，挖到什么好苗子了？”许青棠转着杯子，漫不经心地问。
江虞喝了口酒，眼底多了点认真：“说起来，我妹妹最近也进公司了。她演技底子不错，好好打磨打磨，应该能出来。”
“嗯，不错。”许青棠应了一声，没再多问。她放下酒杯，起身时裙摆扫过地面，溅起一串细碎的光。“我去活动活动。”
话音落，人已经融进舞池中央的人流里。劲爆的音乐像潮水般裹着她，红裙在闪烁的灯光下像一团跳着的火焰。
江虞坐在吧台前没动，目光不自觉地跟着那抹红色。只是这份惬意没持续多久，身侧忽然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触碰。起初江虞以为是人群挤搡，没太在意，直到那触感越来越刻意。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，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，手肘往后一拐，不轻不重地撞在那人胳膊上。转头时脸上还挂着笑，语气却冷了几分：“不好意思，没看到。”
那人悻悻地收了手，没再纠缠。江虞刚松了口气，视线扫过舞池，脸色猛地沉了下去——有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，正借着舞步往许青棠身边凑，胳膊肘有意无意地往她腰上蹭。
许青棠大概是没注意，还在随着节奏摆动。江虞腾地站起身，怒气已经忍不住爆发了，几步穿过人群，一把揪住那男人的后领，拳头攥得死紧，没等对方反应过来，一拳就砸在了他脸上。
“砰”的一声闷响，伴随着男人的痛呼，周围的音乐仿佛都顿了半拍。
“江虞！”许青棠猛地回头，见他还要再挥拳，一把拽住他的胳膊，力道大得惊人，“你干嘛？别冲动！”
她转头看向捂着脸的男人，脸上已经换上了职业化的冷静：“真不好意思，我朋友有点冲动。你看伤得怎么样？需要多少赔偿？这儿太吵，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。”说着不由分说，一手拉着江虞，一手拽着还在骂骂咧咧的男人，径直往外走。
江虞被她拽着胳膊，那点冲动劲儿像是被她指尖的力道按了下去，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，像个做错事的小孩。
拐到酒吧后巷一处监控照不到的死角，许青棠松开两人。刚才还在替江虞赔礼道歉的脸瞬间冷了下来。没等那男人反应过来，她抬脚就踹在他腹股沟，动作又快又狠。男人痛得弯下腰，刚要叫骂，胳膊已经被许青棠反手拧住，只听“咔”一声轻响，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，他的胳膊被生生卸了下来。最后，许青棠抬手给了他下巴狠狠一拳，没再管他。
她拍了拍手，仿佛只是掸掉了点灰尘，转头看向还一脸崇拜看着自己的江虞：“走吧，小江。”
“棠姐？”一个声音从巷口传来，江瑶刚停好车走进来，就看见自家弟弟和许青棠站在阴影里，地上还躺着个人。她皱了皱眉：“怎么了这是？”
江虞还没从刚才那一幕里回神，连姐姐走近了都没察觉。
许青棠走过去，很自然地揽住江瑶的肩膀，语气恢复：“没事，被狗咬了。”
江瑶见弟弟盯着许青棠出神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看什么呢？魂都飞了。”
江虞一个激灵回过神，对上姐姐的目光，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：“没、没什么。姐，你什么时候来的？”
“刚来没多久。”江瑶说着，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，没再多问，只对许青棠道，“刚处理完一个案子就过来了，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们。”
许青棠捏了捏她的胳膊：“怎么还留着案子？我回家的时候不是让你们都先走了？”
正说着，她眼角余光瞥见酒吧门口走进来一个男人，肩宽腿长，穿着简单的黑T恤。许青棠眼睛亮了亮，拉着江瑶就往酒吧里走：“快，快走。”
江瑶刚想问什么，见她目光直勾勾地跟着那帅哥，无奈地笑了笑，被她拽着往前走：“这不是得把案子弄好才下班么，总不能拖棠姐后腿。”
“跟我还说这个。”许青棠回头瞪她一眼，语气却软，“咱们都是一家人。”
江虞跟在两人身后，看着许青棠因为那个陌生男人而雀跃的侧脸，心里忽然有点发闷，自己也说不清这股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。江瑶察觉到弟弟放慢的脚步和那点微妙的不对劲，回头看了他一眼，没点破，只是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，示意他跟上。
重回酒吧，震耳的音乐依旧，但许青棠没再往舞池钻，径直走回吧台，酒保会意，又调了杯颜色更烈的鸡尾酒推过来。
江虞亦步亦趋地跟着，在她身边坐下，刚才那点莫名的闷意还没散，便拿起酒瓶往杯里倒，连着灌了好几口，喉结滚动得急促。
“慢点喝。”许青棠斜睨他一眼，“一会儿还得开车送我回去呢。”
江虞手一顿，抬眼对上她的目光，耳尖悄悄泛红，放慢了喝酒的速度：“好。”
旁边的江瑶看在眼里，忍不住插话：“你们俩都喝了酒，怎么开车？我一会儿送你回去，棠姐。”
江虞一听，立刻接话：“那姐也顺便送我回去吧！”
许青棠笑着应了：“行啊，那就辛苦你了，瑶瑶。”她说着，目光不经意扫过舞台角落的DJ台。
江瑶转头看向弟弟：“你今晚去我那儿住，先送棠姐，完了跟我回去。”
“好嘞！”江虞应得很爽快。“也很久没去你那了，正好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
许青棠仰头又饮尽一杯，随手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扔开，起身时裙摆扫过地面，带起一阵香风：“我再去跳会儿。”
江瑶推了推身边的弟弟，朝舞池方向努嘴：“还愣着干嘛？跟上啊。”
江虞如梦初醒，快步追上去，鼓足勇气开口，声音里带着点紧张：“青棠姐，能……能做我的舞伴吗？”他抬着眼看她，灯光在他瞳孔里跳跃，满是期待。
许青棠挑了挑眉，没说话，只将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。“好啊。”
江虞的心猛地一跳，连忙握紧她的手，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搭上她的腰。红裙的面料丝滑，他喉结动了动，低声道：“那……开始了？”
音乐恰好切换成一首节奏稍缓却更显暧昧的曲子。许青棠随着旋律转动，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，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。她搭在他肩上的手滑下去，指尖轻轻落在他腰侧，用一根手指来回摩挲着，带着点痒意。
江虞浑身一僵，脸颊“腾”地红透了，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，连呼吸都乱了半拍。
许青棠见他这副模样，忍不住低笑出声，没再逗他，手收了回来，规规矩矩地放在他肩上。江虞感觉到腰侧的触感消失，心里竟莫名掠过一丝失落，但很快掩饰过去，配合着她的舞步。
正跳着，身后忽然有人猛地一挤，许青棠没站稳，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。
“小心！”江虞眼疾手快，一把将她拉进怀里。柔软的身体撞进一个坚实火热的胸膛，许青棠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腰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青柠味，混着点酒气，意外地好闻。
“没事吧，青棠姐？”江虞低头看她，声音里带着关切。
许青棠定了定神，松开手站直身体：“没事，谢谢你。”
江虞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，下意识地收紧了些手臂，才慢慢松开：“不用谢，姐姐没事就好。”
“还跳吗？”他问。
许青棠看了眼他手腕上的表，很自然地牵过他的手，指尖划过表盘：“不早了，回吧。你姐姐估计等得累了。”
话音刚落，江虞的手机“叮咚”响了一声。他一只手还被她牵着，另一只手掏出手机，是孟芸汐在公司群里发的通知：“明天上午九点高层开会，就孟玉堂的事情进行讨论。”
他快速扫了一眼，抬头对许青棠说：“青棠姐，孟董发通知说明天开会。我们去找姐姐，一起走吧？”
许青棠点头：“好，走吧。”
江瑶正坐在卡座里刷手机，见两人过来，起身迎了上去。江虞拉着许青棠走到姐姐面前：“姐，我们走了。”
许青棠挣开他的手，走到江瑶身边，自然地拉起她的胳膊：“走吧，瑶瑶。”
江瑶笑着回握住她，两人并肩往外走：“上车吧，棠姐。”又回头对弟弟道，“江虞，你坐后面。”
“好嘞。”江虞应着，快步跟上去，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，目光却忍不住透过前方的后视镜，落在了副驾驶座上许青棠的侧影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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